传承

2021级  高三3班  丁悠缘

太阳斜斜地挂在天上，爷爷躺在竹椅上，听着戏曲，银白的头发在微风中随着节奏舞动。

我在小屋里替爷爷找东西，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橱柜，一个被牛皮包裹着的东西从中滑落。我俯身拾起，对着昏暗的灯，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——一本牛皮相册。牛皮的纹路很深，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。 

十几年前，我还是个扎着小辫子、四处淘气的孩子，爷爷也还没有这么苍老。一天傍晚，爷爷也像现在这样听着戏，而我蹑手蹑脚地走到竹椅后面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电视调至少儿频道。爷爷缓缓地睁开微浊的眼睛，看了我一眼后就起身离开了。看着爷爷离开的背影，做贼心虚的我悄悄地跟在他后面。

爷爷停在了小屋前，从胸前拿出一把钥匙——他从不让任何一个人碰的那个物件。门开了，爷爷走进去从里面拿了一本牛皮相册，见我探头探脑张望着，便把相册递给了我。我打开相册，映入眼帘的是两张黑白照，一张穿戏服，一张着军装，照片上的人眉清目秀，笑得灿烂，就如庭院里盛开的秋海棠。

“爷爷，他是谁啊？”

“他是爷爷的爸爸。”

我将相册继续翻下去，可却什么也没有了。

“圆圆啊，爷爷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。”爷爷慈爱地看着我。

“好呀！爷爷你快讲。”

爷爷缓缓开口：“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……”

“快跑啊，鬼子进城了。”一个车夫在街道上边跑边喊。人群顿时慌乱起来。

“海棠，你先回去，让大家赶紧走！”方班主对旁边的少年说。

“那班主您也快些！”少年听话地离开了。

“让道，让道，皇军进城！”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奸在前面叫嚣着。人群逃散的速度更快了。

“各位中国的父老乡亲们，不要害怕，我们皇军听说你们这儿的戏唱得不错，就来听个戏，请问最好的戏班在哪儿？”马上的日本军官操着半生不熟的中文，笑着问道。

“呸，就你们还想听我们的戏，做梦去吧！”一个青年朝那军官吼着。

那军官顿时恼羞成怒，拿出腰上的枪向人群中射去。“快说，不然杀光你们！”

人群中的方班主看着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里的人，把心一横，冲到军官面前，跪伏在地，大喊：“请皇军大人停手，庆春戏班随时恭候。”
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军官这才收手。

“班主，真的要这样吗？戏班是你几十年的心血啊！”冯有才哽咽地问道。

“冯老弟，过了明天，戏班可就交给你了。照顾好海棠，那小的性格冲。”

冯有才红着眼睛郑重地点头。

方班主走到院外，看着戏院，“老了，没什么大用了，这次就为大家挣条活路吧！”他想着，一行泪划过脸颊。

次日，“皇军来了，快上茶水。”方班主热情地招呼着。

不一会，偌大的戏厅中挤满了鬼子，台上《霸王别姬》的曲调渐渐响起。在鬼子逐渐沉迷于凄美的故事时，整个戏院已被洒满油的稻草围得密不透风。 

“去吧。”方班主拍了拍冯有才。

“班主，我定不负所望。”他憔悴的脸上写满了坚毅与不舍。

火从院外烧起，见风起势，愈烧愈大。

“嗯？什么味道？”日军问道。

“没有味道，您闻差了吧。”方班主陪着笑脸说道。

忽然，日军内部一阵骚动——他们出不去了。

“你撒谎，你要干什么！”军官提着方班主的领子吼道。

方班主冷笑：“要你们陪葬！”

台上的戏子依旧唱着那凄凉的故事——老祖宗定下的规矩：戏已开腔，未完不停！台下的日军却个个惊慌失措。 

“冯师傅，为什么要这样做！”海棠愤怒地吼道。

“这是班主的意思。”冯友才目光空洞地看着那片大火。

“他们都会被烧死的！”海棠提起水桶想去救火。

冯有才一把将他拉住，“你还不懂吗？班主他们要牺牲自己给大家挣条活路！他们会死，那几百个鬼子也会死！鬼子不死，死的可就是城里的老百姓！不然他们怎么会给鬼子唱戏！”

海棠愣住了。

夜晚，大火已熄，昔日辉煌的剧院已成为一片灰烬。

海棠怎么也睡不着，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冯有才的话。他要杀鬼子，要给方班主他们报仇！他将戏服、一张照片和几枚大洋收拾好，留下了一张写着“杀鬼子报仇”的字条，趁着月色离开了。

…………
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登记处的人问道。

“方传志。”这是方班主给他取的名字，海棠是艺名。

“去领东西吧！”

领完军装并穿着拍了张照之后，海棠郑重地将军装收好，去了他被分配到的地方——文工团。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。

“团长，我要去前线！”

“为什么要去前线？”

“杀鬼子，后方杀不了。”

“你会用枪吗？手榴弹也行。”

“不会……”

“那你去就是送死，而不是去杀敌！不要说你会学，没有时间可以给你学！后方才安全！”

海棠还想再争辩些什么。

“孩子，文工团的主要任务就是宣传，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，培养新的革命力量，让革命有源源不断的种子和力量！”团长语重心长地说。

月光洒在他身上，他想到了那场大火。忽然间，他明白了，传承才是最重要的！他要向方班主一样用自己的方式将革命的火种传承下去……

“然后，他通过自己的创作，用戏曲的形式在各地传播着革命火种，为中国革命种下了更多的种子。”爷爷的眼里满是骄傲。

“爷爷我要学唱戏，我也要成为和爷爷的爸爸一样厉害的人。”我的眼神里充满了认真。

“圆圆啊，找到东西了吗？”爷爷苍老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唤醒。

“找到了，就来。”我拿起包裹和相册跑过去。爷爷接过包裹，打开——那是件破损了的戏服。爷爷将它递给我，“以后它就交给你了！” 

我郑重接过。爷爷笑了。他又将相册打开，我才发现两张照片之后已不是一片空白，它记录了我十几年的学戏历程。

“爷爷，我给你唱一曲可好？”

“好！好！好！”爷爷浑浊的眼球里露出了清澈的光。

风起腔开，一曲敬英魂，颂国安！

（指导老师：徐华英）